第0063章:诏狱对狙!沈检讨辨真伪直臣(大章) (第2/2页)
“子畏兄,无论你对张阁老的弹劾是否正确,然我从你的神情话语中,确实看到了一片赤诚之心。”
“你是愿为大明献出自己的生命的,这一点,朝堂百官,莫有人能与您相提并论,愚弟甚是佩服!”
沈念突然夸起了他,这让刘台有点猝不及防。
他细细一思,觉得可能是沈念被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感动了。
这一刻。
他突然觉得沈念也没有那么讨厌。
“此乃臣之本分,臣之本分!子珩,你还年轻,一定要像我一样保持这种操守,莫被官场的一些陈规陋习腐化!”
此话一出。
小万历、冯保、王家屏、曹威、周海,都看出刘台已经开始飘了,真将自己当作海瑞第二了。
他们都在等着沈念的后招。
“唉!”
这时,沈念突然长叹一口气。
“子畏兄,可惜,可惜啊!此番陛下让我前来,乃是命我训斥你一顿,另想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你竟然讲出一番如此大公无私的话语,陛下若知你无一丝私心,定然会轻惩,可惜,惩罚结果已经定了!”
说罢,沈念回到一旁桌子前,将诏狱最初的定罪结果拿了出来。
“廷杖戍边。”
刘台看到定罪结果后,瞬间急了。
“这……这……简直就是胡来,我的罪过怎能比傅应祯还重,定是张……张居正命人欺瞒了陛下!”
“奸臣误国!奸臣误国啊!”刘台仰天长啸,表情极为夸张。
他之所以有如此夸张的动作。
乃是因今日之事,必然会经由沈念与锦衣卫之口汇禀到小皇帝的面前。
他增加一些肢体动作,有利于上面更易理解他说话的情绪。
这一点,刘台经验十足。
“子珩贤弟,麻烦你速速向官家汇禀我刚才之言,我愿为大明江山赴汤蹈火,如此判罚,定是有人蒙蔽了圣听,传播了谣言!”
沈念无奈摇头。
“子畏兄,愚弟也想帮你,然罪已定,靠我去御前说话,我……我……人微言轻,不但无用,我也有可能被惩!”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刘台顿时急了。
他没想到傅应祯都没有被廷杖,而他将要被廷杖。
依照此罪名,廷杖至少也是五十。
五十杖,即使不打死他,他日后大概率也要拄拐或坐轮车生活了。
这是刘台所不情愿的。
沈念缓了缓,待刘台焦躁到极点,又开口道:“子畏兄,我倒是有一法,可使得你刚才之言传到陛下面前,且陛下还能相信你。”
“何法?”刘台焦急地问道。
沈念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想再问子畏兄一句,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朝堂稳固,你真如刚才所言,丝毫不惧死!”
“那是自然!”刘台挺起腰杆。
目前死谏是他存活的护身符,他自然要将此等大义凛然的气势表现出来。
沈念正色道:“若欲令陛下知子畏兄之诚,若让朝堂官员皆恳请陛下彻查张阁老,唯有一法,学春秋卫国大夫史鱼,以尸谏回天听!”
“以……以尸谏……回……回天听?”刘台有些磕巴。
沈念朗声道:“何为直臣?生以身谏,死以尸谏。”
“若子畏兄认为自己的谏言无错,全然是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不如写绝命书再次彰显上谏之诚,然后撞墙而亡,表赤诚之心!”
“如此,朝堂百官,绝对无一人敢说你沽君卖直,沽名钓誉。另外,此事将震惊天下,陛下定然会根据子畏兄的奏疏对张阁老彻查,一旦查出问题,那将是我大明之幸,你也将死得瞑目!”
“子畏兄,放心,待你死后,你的父母妻儿我来养,每日清明年关我必为你烧纸,并告知你朝堂之事。”
说罢。
沈念从一旁刑具旁拿来一把匕首,又从一旁抽来一张白纸。
“太史公有云: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子畏兄为大明江山、朝政稳固而尸谏,沈念甚是倾佩,待你死去,我拼命也会将此血书送到陛下面前,并汇禀你愿为君上尸谏的诚意!”
“大明有子畏兄,实乃大明之幸矣!”沈念深深躬身拱手。
这一刻。
刘台恨不得将匕首插到沈念的身上。
他心中道:这……这……个没脑子的愣头青,我是死谏,但我……我……没想尸谏呀!
死谏,是抱必死之心去谏,大概率都不会死;尸谏,那就死翘翘了。
刚才,刘台将话说得太满,将自己端得太高。
此刻,气氛已经烘托到了尸谏上,匕首也已经握在他的手里。
屋内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放血下笔。
这时。
一名锦衣卫快步走到后面墙壁前,将上面悬挂的一捆草绳摘了下来。
生怕他撞墙撞不死。
刘台低头望了一眼匕首,然后抬头看向沈念。
沈念的眼神,清澈而真诚,再次拱手道:“子畏兄尸谏,吾悲痛不已,定为兄长扬名,使得天下知,兄长必然流芳千古啊!”
紧接着,刑讯牢房安静了下来。
沈念已笃定刘台不敢尸谏。
能尸谏的直臣,做不出抢功报喜的蠢事,更不会无凭无据诬陷沈念记录起居注是受张居正的指使,监听君上。
约十息后。
“砰!”
匕首掉在了地上。
额头上满是汗珠的刘台,说道:“我……我……我不愿尸谏,将我廷杖戍边吧!”
说完这句话的刘台,脊梁已弯,且此生再难挺举。
一旁,曹威与周海听得心潮澎湃。
二人感受到了为什么总有人道:文人嘴,远胜于武人刀。
沈念一脸真诚地将一名巧言善辩的御史捧到顶端,然后让其尸谏明志,测出了他是否沽名卖直。
这太匪夷所思了!
当然。
这也缘于刘台的蠢而惜命,嘴硬骨头软,外加对上谏言全是私心。
论斗嘴辩事。
大明的最高战力,其实不是科道言官,而是翰林院出身的经筵日讲官。
经筵日讲官们本就优于同期的科道言官,外加他们基本上都有实差谏职,经常翻阅奏疏,熟知祖宗故事,论据一堆一堆的,专治靠“风闻奏事”博取政绩的言官。
接下来,就该沈念对已无法硬气起来的刘台发起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