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3章:诏狱对狙!沈检讨辨真伪直臣(大章) (第1/2页)
二月初七,午后。
北镇抚司诏狱。
罪官刘台被两名锦衣卫押到了刑讯牢房。
此刻的刘台。
头发枯槁凌乱,面色苍白如纸,脸颊处红肿未消。
他坐在冰凉的条凳上,望向前方的三把大椅和站于两侧长桌后的四名刑名书吏。
黯淡的眸子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再审,意味着可能有转机。
三把大椅,四名刑名书吏,意味着将不是锦衣卫千户周海独审,且等级必然有所提高。
若有三法司官员参与,他便能说更多的话,供词便能被更多官员看到。
他不怕审,就怕挨耳光。
他相信,只要嘴足够硬。
咬死了“忠臣不私,君父大义远高于荐举私恩”的死谏初衷,便能站在君臣大义的至高点上,证明自己无罪。
他心情激动。
整理了一番衣衫与凌乱的长发,鼓足劲坐直身体。
他感觉,或许今日扛过去,大明第二直臣的名号就归他了。
言官是皇权的延伸。
待小皇帝亲政后,即使不喜他,也会重新起复他,因为此乃仁君所为,也有助于制衡内阁之权。
另外,言官们也需要他这样一个“直臣表率”来争夺更多的谏言权。
他甚至计算过。
自己可能在张居正身死后才能被起复。
但张居正比他大十四岁,他有充足的时间等待。
用如今这番凄惨遭遇,换取一生直名甚至千古流芳,外加后半生的衣食无忧,他觉得非常值得。
就在这时。
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兼北镇抚司镇抚使曹威,锦衣卫千户周海,翰林检讨沈念,三人走了进来。
曹威坐于中,周海与沈念分坐左右。
依照常例,居中者为主审官,左右两侧者为陪审官。
刘台面带疑惑。
他对曹威与周海任审官不意外。
但对这个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翰林检讨沈念坐在副审官的位置上颇感意外。
对方不过是个从七品,且还是他要弹劾之人。
有何资格陪审?
刘台虽与沈念同年,但打心里厌烦沈念。
当年,他是隆庆五年辛未科二甲第四名,相当于全国第七名。
沈念不过是三甲一百零三名。
但是,沈念通过入馆考试成为一名庶吉士,而后又进入了翰林院。
他也不算太差。
先任刑部主事,后以御史之职巡按辽东。
但今年沈念名声大振。
不但兼记起居注,还成为了日讲官,俨然是被朝廷当作未来储相来培养。
刘台知晓沈念家中有钱,并知他是靠着钱遍访名师,才考中进士。
便推断出沈念能有这番成就定然是贿赂了张居正,故而他称沈念乃张居正亲信,兼记起居注,实为监听君上。
他觉得自己的推断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做御史的,弹劾官员不用找证据,言之成理即可。
刘台抬起头,看向曹威。
“曹指挥,诏狱问案,被我弹劾之人难道不该回避吗?”
曹威站起身,朝一旁拱手,道:“陛下口谕,命沈检讨以陪审官之名,再次审你,有异议?”
在其话落的瞬间。
那名掌心结茧、手指如小擀面杖,这两日扇了刘台不下十记耳光的锦衣卫站在了他的旁边。
刘台将身子矮了矮,不再说话。
诏狱,所有规矩都是皇帝说了算,根本不走三法司那一套。
他无处讲理。
此刻。
审讯牢房的隔壁屋,小万历端坐于大椅之上。
一旁站着冯保,负责今日起居注的翰林修撰王家屏,还有数名宦官与锦衣卫。
小万历甚是兴奋。
他的后面没有了李太后的咳嗽声,前面没有了张居正那张严肃的脸,整个人都轻松愉悦许多。
诏狱直属皇权。
在这里,他可以自由地发号施令,享受做皇帝的美好。
他很期待,期待沈念会如何审问刘台,让这个讨厌的家伙露出真面目。
冯保面带微笑,看上去甚是和蔼。
他非常欣赏沈念这股冲劲,后者锋芒尽显,明显有意往上爬。
但有关刘台之事,做得确实漂亮。
不但使得小皇帝在常朝之上大展皇威,而且以后制衡言官的权力将掌握在小皇帝手中,这对他大有裨益。
小皇帝权大,他的权便也大了。
……
刑讯牢房内,沈念看向刘台。
“子畏兄,真是好手段啊!邀名卖直,弹劾座主,想当直臣?”
“哼!”
刘台冷哼一声,正欲反驳沈念。
但见一旁的扇脸锦衣卫就在旁边,不由得咽下一口吐沫。
“沈子珩,你好歹与我是同年进士,若真是代陛下审我,便让我好好说话,若我开口便打,那我……我将一言不发!”
沈念淡淡一笑,看向一旁的曹威。
曹威大手一摆,那名扇脸锦衣卫便退了出去。
这一刻,刘台轻松了许多。
一个御史,不让说话,他几乎快要憋死了。
他先是下巴上抬,将御史谏言时的仪态摆出来,然后才开了口。
“《礼记》有云:为人臣者,杀其身有益于君则为之。吾呈《恳乞圣明节收辅臣权势》疏,是为匡扶社稷,肃清朝堂奸邪。”
“曾有海瑞备棺劾君上,一疏醒朝野。今有我刘台不阿附座主,为荡涤朝堂昏聩而谏,吾为了大明,愿肝脑涂地,生死已置之度外,怎会贪那私名小利,尔等庸人,实乃小瞧了我……”
刘台吐沫翻飞,情绪激昂,足足讲了一刻多钟。
他特意提到海瑞。
不仅仅是标榜自己如海瑞一样,而且暗示海瑞批龙鳞都没被重惩,他弹劾座师更不应该被重惩。
句句都在扬言为国不惧死,实则越怕死,越爱提不惧死。
这套话。
锦衣卫们早就听得耳朵里磨茧子了。
隔壁的小万历也早已听烦。
满朝官员都是张嘴闭嘴愿为大明天下、御前君王,肝脑涂地,牺牲自己。
但言行合一者,寥寥。
小万历刚懂事,他爹隆庆皇帝便告诉他:此为臣官的客气话,当不得真,但要配合着演戏,方显君之仁德。
沈念听完后,眼眶泛红,突然起身,走到刘台面前,朝着他重重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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