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铜城 (第2/2页)
镜面轰然炸裂,陆沉跌回星砂河时,怀中的婴儿正在化为青铜。心口的金银胎记渗出星砂,凝成微缩的青铜城模型,城门上刻着"子午抉"。
瘸腿船夫撑篙穿过青铜水门。倒置的城池在头顶展开:屋舍悬于穹顶,瓦片是用镇棺人的指甲熔铸的;街市浮在虚空,卖花娘子的竹篮里盛着眼球,每个瞳孔都映着宁姚的死状;酒幌子是用肠衣缝制的,上面潦草地写着"三碗不过川"。
当铺"子午抉"的招牌是用肋骨拼成的,每根肋条都刻着生辰八字。柜台后的女子长着宁姚的脸,右眼却是崔东山的——眼白布满青铜血丝,瞳孔里转着星砂罗盘。"典当什么?"她的声音像锁链摩擦棺椁。
"典当时辰。"陆沉推上青铜匣,"换她活过子时。"
女子拔下云鬓间的簪子刺入匣盖,婴儿突然睁眼,瞳孔里倒映着子时三刻的星图。她的耳坠晃出九个残影,每个残影都在经历分娩之痛:第一个宁姚咬断了舌尖,第二个撕碎了床幔,第九个突然掏出青铜匕首刺向产婆......
当铺后门的熔炉房内,九十九名工匠正在浇铸陈平安的巨像。炉火在墙壁投下《葬城图》:宁姚怀抱婴儿立在熔炉边,突然纵身跃入铁水。她的头发在熔液中盛开成青铜花,每片花瓣都刻着"陆沉"。工匠的围裙沾满星砂,细看竟是婴儿的乳牙。
"这是第九次轮回。"女子撕下脸皮,露出青铜耳坠女的真容。她脖颈的缝合线里爬出尸虫:"每次她都把骨血熔进城墙,只为......"
陆沉挥剑劈向巨像,金纹却被吸入其心口——那里嵌着宁姚的断剑。耳坠女趁机将簪子刺入他后颈,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星砂凝成的《焚星诀》:"现在,你是城的一部分了。"
陆沉在瓷器铺醒来时,满架白瓷正在渗血。青瓷瓶上绘着宁姚与陈平安的初见:她剑指他咽喉,他笑着咽下喉头血;影青碗刻着重阳赌局,骰子上的"痴"字正在融化;等身瓷俑的腹部被剖开,脐带是褪色红绳,绳结处缀着青铜铃。
"挑件器皿。"盲眼老妪摩挲着青铜匣,脚下的碎瓷片拼成宁姚的命盘。陆沉砸碎青瓷瓶,瓷片中传来宁姚的笑声:"你终于来了!"
瓷片重组出新画面:青铜棺中涌出的星砂凝成陆沉,真正的婴儿却在青铜化。宁姚夺剑刺穿心口,血染星砂:"用我的命,换他做人!"她的血在青铜棺盖上汇成小篆:"宁作凡人死,不为天道生。"
老妪的盲眼淌出星砂泪:"她说,做人才有撕碎命簿的资格。"陆沉怀中的红绳突然活过来,缠住瓷俑结成茧。茧内响起三百个宁姚的声音,最后汇成叹息:"替我看看人间......"
红茧破裂时,青铜城开始坍缩成星砂。陆沉站在碑林中央,每块无字碑都渗出他的笔迹:
"甲子年七月初七,宁姚卒,换陆沉生。""癸卯年九月初九,陈平安卒,换人间安。""......"
瘸腿船夫撑来青铜棺船,缺指的手递上焦尾琴。琴身嵌着宁姚的银发,缺失的第七弦正在重生——从陆沉心口抽出的金纹与星砂绞成弦,拨动时淌出她最后的话语:"他在天外天等你。"
青铜天梯从裂缝垂下,每级台阶都刻着"值得"。当陆沉踏上最后一级时,整座城化作星砂河,无数宁姚的面容浮出水面,同声说:"继续走。"
青铜簪突然灼穿心脏。金纹与星砂交融成新的路引,血色纹路蜿蜒如裂天:
天外天·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