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个好人 (第2/2页)
余笙很喜欢这句话,轻声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真正关键的是我曾经在这里和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而这虽然隐秘但却不是绝对的秘密。”
裴今歌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位太监首领能猜到吗?”
余笙说道:“你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裴今歌沉默不语。
过去的她作为大秦权力中心的大人物之一,又怎可能没有和那位数十年如一日站在白皇帝身后的太监首领打过交道?
正是如此,她才知道这位名声不显的老太监不仅境界极其高深,办起事来更是仔细到苛刻的程度,与掉以轻心这四个字没有任何关系可言。
山风徐徐而至,吹来几分清凉。
余笙的声音随风而起。
“把这里留作最后的缺口,是因为他不想提前揭开答案。”
裴今歌声音微涩说道:“这座阵法对皇帝陛下来说,比我设想中还要来得重要。”
余笙嗯了一声。
裴今歌忽然有种压力如潮水袭来的感觉,瞬间淹没她的整个世界,不留半点空隙。
这世间有什么阵法能重要到这种程度?
让白皇帝不惜在明面上给予祭天的同等规格,派遣最为信任的身边人亲自操持,甚至在怀疑顾濯也许藏身于白帝山后依旧隐而不发,装作一无所知?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在意识到那种可能的存在后,她莫名变得轻松了些,微笑说道:“可能冒犯,但是我的确有些好奇,这是你姗姗来迟的原因吗?”
余笙静静地看着她,问道:“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裴今歌说道:“对他十分重要。”
余笙安静了会儿,说道:“没想到他对你这么重要,如此关心他。”
裴今歌面不改色说道:“与他有关,但这同样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余笙终于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那是令人安心的两个字。
“不是。”
她顿了顿,再说道:“但不可否认我讨厌面对这样的境况。”
裴今歌的语气认真近乎诅咒:“你今后将会永远身在这种处境中。”
余笙沉默片刻,没有接这句话,转而说道:“在翌日晨光到来前离开。”
裴今歌问道:“他同意了?”
“又不是白痴。”
余笙说道:“哪有拒绝的理由。”
裴今歌说道:“就算同意,想来他也要在离开之前做足布置,为自己留下弄清楚这种阵法的可能。”
余笙又再嗯了一声。
与先前不同的是,她似乎觉得那事十分棘手,秀眉微蹙。
裴今歌见她神情便知大概,丝毫不意外,说道:“近些天来,我一直在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前前后后想了数十个办法,但没有一个让我觉得真正可行。”
余笙仿佛意识不到这句话里流露出来的特别的亲密意味,若无其事说道:“你要去劝他吗?”
裴今歌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他是一个听劝的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着他吗?”
余笙摇了摇头,不是承认,而是拒绝进行这个话题。
“那就谈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如今世间的局势怎样了?”
裴今歌叹息说道:“除去闭关那些年外,我从未对世事有现在这么多的陌生。”
余笙简单说了一遍。
无论南北,还是东西。
诸世家、各宗门、乃至于北燕与南齐等皇室,其中自然也包括禅宗。
证圣四十一年的茫茫春雨里,人间在沉寂中喧嚣着。
裴今歌听得十分认真,从那些话里不断整理思绪,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她把事情做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局势越来越稳定,如果不是顾濯还活着,现在已经称得上是天下太平。”
“要是她做不到这种程度,又怎可能成为皇后?”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东西,若是权力,那她到底要怎么接受永远居于人下的事实?假如她为的是修行,从最开始就不该选择这条路来走。”
“我也不懂。”
余笙的语气很坦然。
裴今歌笑了笑,笑得很是随意,说道:“你现在又不姓白了,本就没必要在乎这种事情。”
余笙说道:“那现在的你又是为什么在乎这些呢?”
裴今歌敛去笑容,看着她认真说道:“我从未想过离开,我总有回去的那天。”
余笙不再多言。
石屋顶再次陷入平静,只剩下两人吃瓜喝茶的声音。
直至傍晚时分,暮色浓如血。
裴今歌抬头,望向不再那般刺眼的太阳,说道:“今晚或者明天,便是那些反对她的人最后的机会了吧?”
余笙说道:“如无意外,是的。”
裴今歌叹了口气,说道:“要有很多人死了。”
余笙轻声问道:“你要管这件事吗?”
裴今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摇头说道:“我有多不喜欢现在的她,便会有多么高估现在的她,既然今夜是那些反对她的人的最后机会,那便也同样是她的机会,我不会冒着这么巨大的风险办事。”
这句话很有道理。
然而当余笙想到裴今歌现在的立场,便又觉得事情尤为荒唐。
——你正在与人世间最大的敌人并肩而立,却对我说自己不愿面对风险?
……
……
日落时分,顾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饭菜的香气已经飘起,昏黄灯火映照下,淋满酱汁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这很不寻常。
余笙坐在桌前,对他解释道:“这是我们在山上的最后一顿饭,所以比较丰盛。”
顾濯闻言不由微怔,想到很多传说中的故事,摇头说道:“真不吉利。”
裴今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说道:“要是不喜欢,不吃就是,何必废话。”
“那总归还是要吃的。”
顾濯也不尴尬,就这样坐了下来,准备动筷。
裴今歌看着他的脸,又再望向余笙,好奇说道:“难不成你喜欢他的那一部分里还有不要脸这三个字?”
“你想多了。”
余笙若无其事,淡然说道:“我从未喜欢过这一点,只不过我的确很羡慕他能不要脸,毕竟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话中显然别有深意。
比如,裴今歌就觉得这句话看似是在说顾濯,其实是在说她本人。
石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就在这个时候,有咳嗽声响起。
来自顾濯的唇间。
他对余笙和裴今歌说道:“关于第一个问题,我有想法了。”
(本章完)